打從有記憶以來,就是一個被眾人捧在手掌心裡呵護的小孩,但我並不嬌生慣養。父母教育我對長輩尊敬,對平輩尊重的基本道理。後來接受學校群體教育,課業成績總能低空飛過,和同學相處也十分融洽。直到中學時期,與一票同學義結金蘭,現在回想起來,那時的舉措奠定了往後餘生更為艱辛的路途。
有好幾年的時間,我到外地求學,疏遠了這群結拜兄弟,但我的根在澎湖,終究得回來。在服役期間,他們的慫恿加上我本身不想落於人後的天真心態,我與結拜兄弟們一起吸毒,此後,我的人生開始走樣,脫離了軌道,原本軍人的職業可以非常安穩的做到退伍,我卻很不意外的提前結束軍旅生活。
24歲那年,從軍事看守所勒戒出所,回到澎湖後,仍舊與那群"兄弟"斯混,有時看似意氣風發,實則了無新意。接觸毒品後的人,生活變了調,我相信這個世界有許多聽得懂這句話的人,但有的仍深陷其中,有的已經跳脫毒品為他們設的框架。
27歲那年,我終究逃不過毒品的誘惑及"兄弟"帶給我的嚴重危害,我因涉嫌販賣毒品,最後判刑16年8月,有一點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,在地檢署通知執行時,我毅然決然的獨自去報到,這樣的抉擇,使我免於跑路,遭到通緝的命運。
漫長的監獄生活,日復一日的過著,前面幾年我像是少不經事的懵懂年輕人般,要面子,要裡子,要求父母給充裕物質來填滿內心的空虛,以及旁人高等的評價,卻苦了疼愛我的至親,後面幾年,我因為違反監規而移至違規考核舍房,每天的生活就以「靜坐」居多,靜坐看似一種很折磨人的課堂,但我因為違規房的「靜坐」,使自己的頭腦清晰許多,也許事過境遷以後再回來提這件事,才知道那是一個改變人生的契機,我在那段為期48天的考核時期,靜坐時數約240小時,我努力回想人生走來的三十幾年,什麼時候出了錯?什麼時候做了錯誤的決定?以及什麼時候何人對我說了什麼?他當時的表情,語氣?我直到多年後靜坐時,才終於明白那些人安的是何居心?
後來我轉配到一個學習上進,風氣良好的工場,那裡的同學們充滿正向的能量,我在工場的黑板上方看見八個標題大字,「監禁、沉澱、蛻變、復歸」,我深深感受到每個受刑人服刑的過程,都為了嚮往那最後的「復歸」,然而前面的六字呢?並非每個人都能真正體會。
最後的幾年, 我進入蛻變的階段,內心充滿正向與善良的態度,與人應對和樂融融,報請假釋的時候,我感覺我做足了準備,儼然進入「復歸」的階段。尤其是母親十年來不離不棄,風雨無阻,在店務繁忙時仍經常抽空到監所探視並帶來好吃的私房菜,口裡吃著有媽媽味道的食物,眼睛流下想媽媽的眼淚,心裡想一說再說,媽媽謝謝您!
如今出獄已逾半載,睽違了十年的社會生活,起初真的非常難以適應,我為了生活,只能每日以工作來磨練自己的反應及靈敏度,說真的,十年沒有工作討生活的經驗,整個人的腦筋生鏽及反應遲鈍,有時呆站在店裡,看著母親忙進忙出,卻不知從何處下手,要怎麼做才能幫到母親。後來經過不斷的提問及練習,店裡的工作,才漸漸上手。因母親每個月只給幾千元零用,與母親意見相左。可能母親有她的擔心,害怕我再走回頭路,但是這一點錢確實不夠用,所以只好再兼葬儀社助理工作,以增加收入。一路跌跌撞撞搖擺不定,在與母親商量之後,我還是決定做餐飲業。
由於工作性質係餐飲業,每天必須接觸各種類型的顧客,所以我才能夠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適應人群。回想起剛出監到餐廳工作那段時間,我甚至不敢直視顧客的眼睛,和顧客交談也會感到渾身不自在。
時序來到春分,正當春暖花開的季節,回到家,看著父母每天照料庭院的花草樹木,婉如過著愜意的退休生活,天倫之樂樂何如,這是一幅多麼美麗的畫面。
母親與我努力經營的這一家小餐館,生意漸趨穩定,生活雖無法達到大富大貴,但卻能夠怡然自得。
回想自己的人生,走這一遭,實在沒有白白浪費,心態亦隨著年逾四十而不迷惑,監獄的矯正教育,使我的性格更加堅毅。半年來更生保護會輔導員謝錦玉老師如陽光一般溫暖的陪伴與鼓勵,像另一位疼我愛我的母親般,讓我找回自己的信心,重新站穩腳歩,再出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