輔導員與個案的接觸,能否有機會碰面?有時候不僅僅是緣分,偶爾也會因為區域之分或是其他原因(資源連結、路程遠近、輔導員的意願或其他因素),這些是彼此之間短暫相處的機緣。去年分個案給我,認為我可在資源連結上協助,這位主人翁阿文(化名),就成了我的服務對象。
更生保護會訪視個案流程:首次到案家拜訪前,需事先聯繫個案約定到訪時間,再進行面談。針對個案的家庭、生活或情感、個人的興趣、愛好、性格特質,是否就業,工作狀況稍作了解,詢問對方想要協助的需求項目。這是順利聯絡上個案或其家屬的處理,若是電話無法聯繫時,輔導員只能直接到案家找人。
當我撥打電話卻無人接聽,便直接到阿文的社區,我在社區裡繞了老半天,沒找到阿文住家,輾轉問了社區的兩位長者,他們不認識阿文。我只好聯絡辦公室,主任教我使用來電不會顯示電話號碼的方式,再度連絡阿文,但是他的手機又轉入語音信箱,依舊無法聯絡到阿文,撲空跑了一趟。這會兒見到一個路人,隨口一問,那人竟是阿文的同學,他告訴我,阿文前幾天去台灣,準備住院開刀動手術,不知道何時回澎湖。還陪我到個案親人的住所,提供相關資訊。阿文目前應是最需要醫療方面的協助,之前專員有提及此事,後續尚有支持性的服務。
我好奇阿文為何年紀這麼大,還來觀護人這裡報到,看完資料,了解背後的故事。當年的阿文正值不惑之年,犯下重大刑案,得到的處罰接近無期徒刑,後半輩子恐是見不著天日,熬過十幾個年頭的牢獄生涯,幸運通過假釋,提早出監,雖然嗅到自由的空氣,但面對未來,是否能適應社會生活?阿文出監時已是初老之人,接下來還有長達十年的假釋期,若假釋期間有犯案,必須再度入獄,所以阿文的生活必須簡單且安貧度日,唯恐一件酒駕或打架事件都會影響假釋的撤銷,其間經歷了多位觀護人的保護管束面談、參與各式活動,還有與榮譽觀護人協進會的輔導老師也晤談了十年。
隔了一段時日,聽說阿文從台灣回來了,傍晚便邀約一位男性輔導員陪同前往,我們與阿文第一次的見面,他禮貌的邀請我倆進屋,魁梧的身材,穿著固定身體的醫療衣,在醫院這段療程中,他說屆齡70歲也看透了人生。我們聽著阿文的陳述,關於以前荒唐及衝動的個性,造成壯年期的青春全耗損在獄中,和孩子們疏離,出監後婚也離了,幸好還有手足及親近的朋友給予支持。對於病程及醫治情形,花費的醫療費用達數十萬元,我和同伴針對阿文所遇到的問題有:1.阿文目前身體虛弱,休養及復健至少要6個月,隨時都需要用到錢。2.以阿文的年紀來說,日後難以再被雇用 (超過65歲),沒工作就沒有固定的經濟來源。3.之前因醫療向朋友及手足借錢,所以未來的日子是個償債的人生。
我盤點阿文可用的醫療補助資源:從縣政府社會處急難救助、市公所的急難救助、議員的急難補助、黨部的急難救助到更保的醫療補助、張榮發基金會的急難救助。前1、2項委託幹事幫忙申請,3、4項請託朋友申請,更保醫療補助自行申請,對於張榮發基金會的急難申請,基於診斷書相關資料已無備份,也不熟程序故而未提出辦理,但五處的急難救助也有好幾萬元,讓阿文暫時可償還部分積欠朋友的款項。
阿文雖有子女,但情感淡然,未能從其中得到援助,阿文不怨恨,因為他也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,目前獨居且年歲已高,但不符合低收入戶的申請,這部分礙於是社會福利的規定,幸好仍有基本的老人年金可供使用,加上鄰居幫忙照料,有些朋友有空偶爾也帶阿文到海邊散散心,紓解孤單的情緒。在三節慰問名單中,觀護人及更生保護會,幾乎都會將阿文列入慰問對象。開刀半年後,阿文身體恢復得還不錯,有時也跟朋友幫忙打雜,朋友會給點零用金,有時也幫忙廟裡的事,日子過得充實忙碌。
我服務阿文將近一年,停止服務前離阿文假釋期僅剩下半年。當我再次與阿文碰面時,那是最近的一個周末上午,阿文受邀參加更生保護會中秋節淨心茶道活動,在莊嚴、平和、安靜的空間裡,雖然我們沒有坐在同一桌,但與大家一起品茶,吃著師姐們準備的茶點:自製的素壽司、脫殼綠豆糕、素食丸子、綠葡萄。師姐闡述關於茶的人生,行茶禮法如六度萬行:布施(展布茶席)→持戒(置茶入壺)→忍辱(注水入壺)→精進(靜候茶湯)→禪定(傾盡茶盅)→智慧(分茶入盞)。奉茶禮法有三心:感恩(端捧茶盤)、尊重(敬上茶盞)、愛(微笑含首)。借用慈濟人的茶道說法或看法,套用在個人的人生裡,似乎也有那麼一絲相像。
茶道聚會結束後,阿文滿臉的笑意,有所感的對我們說,再過一陣子假釋就要結束了。後來不到半個月,他向觀護人報到後,便進入更生保護會辦公室,並向工作人員告知假釋期滿這件好消息,他終於度過漫長的10年假釋報到日子,迎來了自由之身,當時我人不在現場,但經過轉述,我也可以感受那時的阿文,滿滿的開心,因為此刻的他經過考驗也達成目標,正走向七十歲之後的心幸福,深深祝福阿文的新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