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許多遊客相同,我們也來到了澎湖跨海大橋。大橋初建於1960年代,晚於雲林西螺大橋十餘年,但工程難度似乎未因這段時間的技術發展而稍有減低。據橋頭碑記所載,日日湍急洶湧的海潮、年年凜冽刺骨的東北季風,讓工程人員只能在時間縫細中,縫合白沙與西嶼間的「吼口」。最後,人定勝天,大橋初建時甚有東南亞第一的美譽。
我們騎鐵馬,過大橋,留下張征服公路、澎湖,甚至是大海的照片。多年來,我們皆如此記錄足跡,以展現力量、毅志、生命力。如今年至不惑,卻似乎有些不同。大橋連接兩端,我們也來到了尚未能言老,卻也不免「學少年」之譏的尷尬中年,眼前正是繁多的兩端拉扯。年輕與衰老不消多言,逐年下降的鐵馬里程數足已說明一切。曾擁有的逸興壯思、滿腔熱血,在現實催逼、七折八扣後早就所剩無幾。年少時的熱情真誠的臉龐,被蒼蒼鬢髮、點點風霜所掩,換了一張不知究竟是平實老成還是冷默虛假的面具,幾乎讓人認不出自己。原本強而有力的心跳聲,結了一層層厚厚老繭,就怕連強心針都無法刺穿。在人生的山腰上,高峰尚在雲霧繚繞之中,山腳則早已隱沒於曲折山徑,伙伴健步如飛,自己則難掩失路窮途之悲。
生日正在夏秋之際,全家人趁暑氣稍歇暢遊阿里山。四十歲以後的人生,也揮別盛夏,涼爽秋風拂面而來。站在參天入雲、橫亙古今的神木腳下,讓一切人世浮沉顯得微不足道。也許,正如神木般,在某個隱匿的角落,守護著依附於整株樹木的蓬勃生命,以及滿山滿園的鬱鬱蔥蔥,方是吾人一生志業。
鄭芳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