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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滅心燈─引領歸航

臺灣更生保護會澎湖分會更生輔導員陳美嬌

入監輔導時遇到「阿翔」,短短一小時分享了他的生命故事。開場白我說:「阿翔,你的名字取得真好吔!」他迅速回我說是爺爺幫他取的。回憶起他出生時,哭聲大活力盛,雙眸炯炯有神,五官端正,爺爺心想這孩子將來一定會出脫(台語)會有一番作為,天空無限大,任他去翱翔,姓名才取了個「翔」字。

成長過程中阿翔是爺爺的金孫,爸媽的乖小孩,姊姊們的可愛小弟,因此家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呵護他長大。爸媽是樸實的種田人,日出而做,日落而息,沒有一絲不良習慣,再怎麼辛苦也得把阿翔拉拔長大,希望他將來有所成就。但事與願違,由於過度寵愛,讓阿翔養成予取予求的惡習,滿腦羨慕同學的豪華、奢侈、富有的生活環境,一心想飛翔去追尋他的美夢,把這溫暖有愛的家,棄於腦後。

小學階段,不但書沒讀好,時常跟一些貪玩的友伴三更半夜在外面搗蛋鬧事,爸媽苦口婆心的規勸有如馬耳東風。每當阿翔流連忘返,夜不歸營時,爸媽總是把客廳桌上那盞微弱的小燈點亮,倆老倚門而望,盼望他們的乖兒子早點回家。小學不學好,國中時變本加厲,是老師心中的頭痛人物,常翹課、逃學,跟一些輟學的友伴一起鬼混、喝酒、吃檳榔、賭博,甚至偷竊等不良行為。爸媽只有看在眼裡,痛在心理,一顆對阿翔永不放棄的心,永遠活著,那就是「父母無法割捨的愛」,她們相信阿翔總有一天一定會回頭的。於是當他忘了回家時,爸媽依然點亮那盞燈默默等著,盼呀!望呀!不管夜多深,依舊守著客廳那盞微弱的燈,有時爸媽訓誡幾句,還惹來阿翔的不滿,認為爸媽太嘮叨,爸媽的愛似乎無法感動他。

阿翔是個有想法有個性的小孩,敢衝有活力,膽大心不細,衝過頭就惹出大麻煩,他常想這個家的生活環境並不是他想要的,他迫不及待想去追尋他的夢想,國中畢業後北上求職。年少輕狂涉世未深,試想那能找到什麼好工作?憑著那亮麗帥氣的外表,謀得一份公關少爺的工作,在燈紅酒綠的環境下助長他更高更大的慾望,利益薰心,只要能賺到一大把鈔票的工作他都樂此不疲,不到幾年的時間,在損友的慫恿下竟然幹起販賣毒品的勾當,法網恢恢疏而不漏,在警方跟監下踉蹌入獄,換來冗長的囹圄生涯,也毀掉無數的青春歲月。在北監服刑時還不知自己掉入迷失的深淵,不知悔改,心繫著假釋出監後再更上一層樓,不久移監這四面環海純樸的澎湖島。爸媽雖已年邁,但愛永在,在姊姊們陪伴下,不畏寒風吹襲,不懼舟車勞頓,依然長途跋涉前來會面,第一次會面時爸爸顫抖的聲音告訴他,「阿翔呀!你已經長大了,爸媽老了,沒有很多的心力來照顧你了,不管結果如何,家裡客廳那盞燈永遠為你點亮著,希望你隨時回家。」爸爸沒有責備,只有同理和包容,隔著一層壓克力板看到滿頭白髮蒼蒼的父母,一時難以啟齒,不知用什麼言語來撫慰爸媽傷痛的心,鐵門關上的剎那間,他只能放聲大哭,鐵漢心腸的他,也會有柔軟脆弱的一環,這是天性,是本質。至今對阿翔來說那幕難以忘懷的第一次會面場景,也是促使他改變的最大動力。現在阿翔清楚明白沮喪悔恨都無濟於事,人生絕無悔藥,總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,往後只有好好珍惜下半場的人生,才是自己唯一的目標。

在澎監這幾年,他有了突破性的改變,他開始思索自己的生命意義和價值,要如何渡過這漫長鐵窗生涯。有一次在晚間的靜默時間,無意中翻閱了澎鼎藝文故事(二)封面上二行字:「裝上文字的翅膀,翱翔在文學的天空」觸動到他的內在心靈,好奇下翻閱許久,才得知書中篇篇感人肺腑,扣人心弦的生命故事,都是澎鼎寫作班同學們嘔心嘔血真實的生命故事寫照,這些故事中的主角,如何從無到有,不斷的學習、成長、改變、突破、蛻變下翻轉新的人生,這些同學大部分已回歸社會,不再回頭,成為更生人,成為全新的自己。看完書後阿翔似乎有所頓悟,他們做得到,我當然也可以。阿翔決心要改變自己,報名參加「寫作班」,從小沒有好好讀書的他,寫作對他談何容易,但在老師耐心指導鼓勵,終於跨出一小步,他鼓起勇氣,勇敢的去做不曾做的事而改變自己,做不會做的事而成長自己,做不願意做的事而突破自己,從改變、成長,突破中一步一步的發現自己的可能性,自己的天賦,如今在這筆耕的環境下,影響了他的性格,影響了他的思維,更造就了不一樣的人生。

現在的阿翔有了不一樣的人生觀、價值觀,也不斷的規劃自己的生涯,每天與書為友,與筆為伴,藉著「筆」一字一句不斷的書寫來清理、撫平,療癒他曾經創下的傷痕,以筆耕心,耕耘他那荒蕪的心田,他也明白自己能從迷途中覺醒是何等的慶幸,從封封的家書中知道爺爺離世,除了難過,也更清楚人生的無常,現在的他更能體會出爸媽靠著一把鋤頭努力耕作,務農為樂的人生大道理,因為他們知足常樂的天性,人生幾何?汲汲營營到底在爭什麼?又得到什麼?他永遠記住老家桌上那盞不熄的桌燈,冀望成為引領自己歸航不滅的心燈,讓自己不再迷失,順利向前航行,找到歸航的方向。聽完阿翔的生命故事,覺得很感動,如果說「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」倒不如說「教育的本質和功能可以使人變化氣質。」阿翔真的改變了,他脫胎換骨,浴火重生。

我們為阿翔讚嘆!給予最大的祝福,因為更生人就像陰暗角落的玻璃瓶,如能將這只玻璃瓶放至在光亮處,就可透露光澤,才能顯出其價值,因為面對陽光時,陰影永遠在背後。適逢75屆更生保護節,呼籲社會大眾,多給一份愛心和力量,協助他們,讓他們可以走得更遠,走得更順,協助一位更生人,就等於協助一個家庭,家庭溫暖了,社會就祥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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